2020年3月19日 星期四

【龜絢】他知道她是殺人魔


*PARO
*一個殺人魔和一個變態



01.

  他知道。
  他知道這女人是殺人魔。
  龜甲貞宗注意這個超市店員很長一段時間了。表面上他只是個顧客,表面上她則是個不苟言笑的收銀員,龜甲貞宗說不上是什麼感覺,總之他幾乎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收銀員就確信了。
  確信這女人一小時前一定剛殺過人。
  他不知道這女人的名字,不知道這女人的身世,也不曉得她的來頭,但龜甲貞宗從那天之後就開始描繪著她的起居。他心想,她一定住在一個有著上下舖的普通公寓睡房,有書架,靠走廊的廁所,一個飯桌,三個椅子;她偶爾帶「朋友」回來時讓朋友躺在下鋪,而她通常則會睡在上鋪,離天花板很近,她睡前總是凝視著天花板白色油漆的裂縫,她提問,但牆壁和縫都沒理她;走廊底有人,鋪滿海洋色瓷磚的廁所也有人,一個在激烈爭吵,一個在輕聲歌唱,但她都不理會,她只是盯著天花板──直到意識淹死在玻璃罐中。龜甲貞宗這樣想像著。他想像自己握著她臥室的門把,只要輕輕使勁,就能走入她房間,成為她玻璃罐下方被壓著的甲蟲。

  從那天開始,他就只來這間超市了。
  他知道她殺人,知道她會尋找受害者,她到底殺了多少人呢?肢解過多少人體?比電視上報導的還多嗎?在哪裡下手的?在家裡、室外、還是廢棄屋中?喜歡殺害人類嗎?還是喜歡看人痛苦、喜歡親手凌遲他人的感受?或是什麼都沒有,僅是像呼吸一樣,像掃條碼一樣,就這樣隨意地將人類的靈魂從肉體中剝離出來?她快樂嗎?興奮嗎?迷戀嗎?會怎麼犯案?帶著工具和槍?不會帶格鬥刀吧,也不會是戰術刀,她應該會選擇獵刀,獵刀能讓她更順手地切開骨骼和肉層,不開假刃,刀尖弧度大、角度也大,方便分屍、剝皮、撬開骨頭,龜甲一想到獵刀插入骨頭縫隙裡的實感忍不住勃起了,那感覺用想的就不知道有多爽。
  龜甲貞宗很愛那種感覺,一種被觀察、被審視、或者徹底被無視的感覺,知道自己有病也無濟於事,他從年少時期就熱愛這種感受,覺得自己才像活著。他只讓她結帳,而且就如殺人魔會挑選受害者,龜甲貞宗也會挑選商品,他買了一些東西──微波食品、冷凍義大利麵、泡麵、一人份的蔬菜、一人份的調理包、少份量的烏龍麵,一切可以被標記為獨居人士的食材,他將這些東西排列在她面前,他每天在固定的時間造訪,買重複的東西;龜甲貞宗提供了這些明顯的信息就是要讓這女人知道,他獨居、生活單調、下班時間固定、住處就在附近、而且沒有社交生活,被殺沒有人在乎,死了也沒人發現,他是一個完美的、最適合的下一個被害者。

  請挑選我吧。
  請看上我吧。
  龜甲凝視著她結帳商品的手指。
  妳會選擇我嗎?

  「找您五百四十日圓。」女人將零錢放到他掌心。





02.

  他後來在自家客廳見到朝思暮想的她。

  那女人翹著腿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等待著歸宅的他,殺人魔的指尖優雅地捲著自己的髮尾,毫不客氣地將自己的頭髮及DNA落在他的米白色藤製沙發上。他隱約聽到電台在哼著他的愛歌,兩個音節是須臾間的來訪者,從毫無道理、無法抵達的遠方前來,然後又回歸時間的洞穴。
  龜甲貞宗不想回歸什麼洞穴。
  他只想走進殺人魔的墳墓。
  對殺人魔的著迷,不是從這天晚上開始,也不會從這日的夜晚結束,龜甲貞宗原本以為會在床鋪上遇見她(他幻想過很多次,睜開眼會見到她在上方拿麻繩勒住自己之類的),沒想到卻是在客廳,這是第一個落空;她手上沒有提著工具箱,這是第二個落空。
  他以為每個殺人魔都有自己的工具箱,裡面裝著所有會用在他這種被害者身上的金屬製品。
  黑暗的客廳只有從走廊投過來的一束光,龜甲真宗不是很能清楚地看見她的表情,那個「她」僅是隔著兩公尺左右的距離,歪著頭凝視著他,好像在估量著什麼。龜甲貞宗不討厭被觀察的感覺,所以也樂得站在原地給她看。
  她只是看。
  靜靜地看著。

  過了很久,「……我跟蹤過……」
  女人緩緩地開口:「我跟蹤過無以計數的人,跟蹤久了,也能分出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壞人,有幾個真的很壞,不算是邪惡,但就是人渣的那種,只要進到他們的住宅,碰觸他們的沙發,看他們收藏的CD,那些預感又會更加強烈,而你……」她頓了會,左手掌底磨蹭著藤製沙發的表皮,像是印證自己猜想似的皺起眉。「你是個變態對吧?」
  「妳過獎了。」
  「我沒誇獎你。」她聲音很冷。

  「妳來這裡,不就是要來殺掉我的嗎?」
  「我來這裡,是來看你是否是值得我下手的人。」
  「那我怎麼樣。」
  「每天來我工作的地方求我選擇他的變態。」她搖頭,表情有些厭煩,好像被跟蹤回家的人是她。「簡直意義不明。」
  「妳不殺我嗎?」
  「我不吃變態。」
  原來如此。龜甲貞宗瞇起眼睛看著她。
  這女人是食人魔。
  為了食用,為了美食,為了品嘗而殺人。
  「我就不行嗎?」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吃。」
  「但是,」他張開雙臂,好似在展示自己。「妳看這裡,這個家的位置,這個高度,這牆壁的隔音,就算在這裡姦殺十個人都不會有人發現。」
  「……

  「我是一個很好的對象。」龜甲貞宗溫柔地說。「我是很好的受害者。」
  ……所以,我才不想吃。她想。





03.

  她以前和家人同住,他們家不吃和式早餐,她總是負責操作麵包機,假裝自己可以幫大人準備早餐,而母親會準備麥片和牛奶,她有一次將吐司先塗上花生醬後才放進烤麵包機,結果不曉得什麼東西著火,烤麵包機被弄起火了,噗滋滋滋地,有某個物質被榨成渣的聲音,她嗅到機器燒焦的氣味,忍不住咳嗽。在那之後,她父母要她不要再幫大人準備早餐了,她也點點頭。她是個願意聽話的孩子。
  雖然不曉得麵包機起火或發生火災有什麼要緊,但父母要求她的事,她懵懵懂懂地都照辦;父母要她少喝酒、少抽菸,她也說好;要她上縣立大學,她便入學,沒有特別想要反抗的想法,她從來、從來、從來都不覺得有什麼所謂。
  而在她人生中第一次將人類的肉片吞嚥至喉嚨中時──她也不曉得這有什麼不對。
  是啊,有什麼不對呢,她父母從來沒有要求她不准吃人肉。
  溫暖的肉片順著咽喉滑入食道後,她就忘了這個食材的名字了,她每吃掉一個人,就會忘掉一次,她在選擇目標時會將對方的姓名和住址背得滾瓜爛熟,但在吃下肚後就會忘掉,她吃得越多,就忘得越徹底。她的食物偶爾會上報紙和電視,偶爾則不會,在電視螢幕上看到失蹤報導時,她會歪著頭思考個幾秒鐘才回想起那是上禮拜的晚餐。他們為什麼要幫肉片列失蹤名單呢,她心想,在她看來每個都長得差不多呀。

  令她困惑的事情還有很多──不過最困惑的還是這個男人。

  某個不是食物的男人就壓在她身上,用懇切無比的語氣以及陶醉的眼神央求她殺了他。殺了他?她心想。這男人是搞錯了什麼吧,她才不殺人,她只是吃掉他們而已,而就算是她也有對食物的偏好,說不上來,但這世界上總有那種看一眼就不想吞食入腹的東西,有人厭惡香菜,有人討厭大蒜,而這男人就是其中一種典型。
  她到底為什麼要接受這男人的挑釁跟蹤他呢?她後悔了。他連門鎖都故意換成最簡單的傳統機械鎖,不只如此,還為殺人魔打開了陽台,好讓她能從任何路徑入侵。
  「……妳可以試試看……」龜甲貞宗的聲音細如蚊蚋,下流的音節在她體外扭攪,不知怎麼地,有種縫衣針在玻璃窗上磨擦的錯覺。「試試就好了……我不會強迫妳……就像在超市試吃小菜那樣……」
  「我不想嘗試。」她有些不耐煩了,想把他從沙發上一腳踹開,但感覺他會因此更爽而作罷。
  「不實際嘗試怎麼會知道呢?」
  「不實際嘗試就不知道的話,那人一定是白痴。」
  「唔──」
  「我不會掉入你卑劣的陷阱裡的。」
  「好好笑。」龜甲貞宗說。「殺人魔跟我談卑劣。」

  她好想朝他的臭頭來一槍。
  有生以來第一次不是因為想吃而動手殺人。





04.

  她做案時不挑對象,全憑心情,只要覺得看起來美味,她就會朝那塊肉下手。
  離開的路線和來的時候相反,她決定不爬陽台了,從正門大方地走出去。
  她原先以為這男人是在挑釁她──拿著單人份的壽司、烏龍麵、冷凍義大利麵來刺激她,他買菠菜、核桃和瘀青藥膏(他從來不買保險套,儘管這男人看起來就是天天會找女人射精的模樣)。
  她以為只是低俗的挑釁,於是回應了他的邀約,豈知事與願違,龜甲貞宗不是什麼正義之士或囂張的異端,他只是個神經病。
  她嘆氣。變態有變態的日常,殺人魔也有她自己的日子要過。
  她一想到隔天還要上班就累得要死,希望他能聽進她的話,別再纏著她了。
  她不想殺他,也不想吃他,他整體看起來就……很奇怪,一點也感受不到任何美味的可能性,肉質也好肉香也罷,甚至皮膚的彈性也是,灑上任何辛香料都救不回來的感覺。太傻眼了,怎麼會有這種人類。

  有好幾天她都沒再看到他了,殺人魔鬆了口氣,希望那眼鏡變態已經找到新的殺人魔,她會祝福那位殺人魔儘早找塊合適的墓地公證然後將他埋進去。
  不是墓地也行,連鎖旅館、回收場或後山的湖泊都可以,總之快點將他埋起來。
  抱著這個美好幻想的殺人魔結束一日的辛勞,卸下一身重擔。
  她轉動門把,將房門掃開。雙人床,兩盞燈,兩個玻璃杯,一個床頭櫃,書架上塞著十幾本書,她能看到劇情線像跑馬燈劃過天花板,虛線將她與室內的地毯切割開來,用來沖洗血跡的洗臉盆被打翻了,她的白蘭地也被打開了,液體被均勻地倒在一旁的兩個玻璃容器內,那不是一個像塊生肉的女郎,也不是一個有如里肌肉的男孩──
  「你他媽的為什麼在這裡。
  那是龜甲貞宗。

  「啊,說到這個。」龜甲貞宗微笑。「妳很擅於開別人的鎖,對自己的領地倒是沒什麼防範呢,密碼鎖是不錯,不過我會更推薦防爆電子鎖,比天地鎖和機械鎖都更可靠,搭配防盜系統就更理想了,我個人是推薦MOTTURA──」
  「我沒在問你這個。」她耐著性子。「滾。」
  「不耐煩了嗎?」龜甲貞宗窺探著她的臉色。「那很好,有想宰了我嗎?」
  「有。」她立刻說。「但也沒有。」
  龜甲貞宗愉快地微笑。他們正式認識的那晚也是,好像不管說什麼都能讓龜甲貞宗取樂。
  他環顧四周。「不過這裡和我想像的有些落差呢,我還以為會是上下舖。」
  「你──」
  「雖然雙人床也不錯,但還是上下舖比較好,該怎麼說,雙人床的話不是太害羞了嗎?要是我躺在妳旁邊,就沒有那種看不到彼此表情的神祕感了。」
  「給我──」
  「廁所的磁磚也和預想的不一樣,不過草綠色也很好看,我尊重妳的品味。」
  「滾──」
  「倒是書架就和我想的一樣了,不出所料,妳有看解剖類的書籍呢,果然每個廚師都需要在刀工上努力。」
  「出、去──」她將最後兩字說完。
  要殺了這人很容易,扭斷他的頸動脈、割開他的動脈都輕而易舉,但殺了他就如他所願,不殺他又徒留禍端。她心想自己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嗎怎麼會被這種人纏上,風微微吹動他身後的玻璃窗,血色的光溢滿房間,這裡有太多無法命名的東西,她又該殺掉誰、吃掉誰的肉片才好。她開始覺得暈眩,好暈,好想吐,好想吃肉。
  而龜甲貞宗始終用著迷的目光窺視著她。
  她有些搖晃,她那慣於奪取人類性命的右手扶在堆積塵埃的木製梳妝台上。
  「你到底……」
  大家都說第一次會讓人永生難忘,但她已經想不起第一次被她開膛剖肚的生物的長相,她記得「那個東西」,只是不會主動想起來。她還記得「那個東西」的頭顱上面有個洞,形狀和拔釘器一樣。

  「到底……是為什麼?」

  「和妳追求的同樣。」他說。
  「回答我。
  他聳聳肩。
  「……我想,是因為瘀青藥膏沒有用吧。」他淡淡地說。





05.

  兩小時後,他真的厚顏無恥地爬上她的床。

  「……我真的要報警了。」
  「不行啦,這樣我們兩個都會被抓。」





Fin.

  ㄌㄌ家的龜甲女審,龜甲貞宗X周防絢。
  因為能參考的創作和人設太少了我覺得應該整篇都OOC請ㄌㄌ見諒……!
  一個很奇怪的現paro,沒有詳細設定,總之就是殺人魔反被抖M變態纏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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