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25日 星期四

【騷速初】惡獸永不奪去的那個名



01.

  即使無法飲盡漫天甘霖,也能輕嘗一口潮濕葉上的涎沫。
  即使無法深入隱蔽的果核,至少可以輕觸外殼的紋路吧?
  除非那果實在掌心中早已腐爛;或者以眼所見,發現那只是空殼。

  被活生生地烹煮。
  切了剁了做成小菜。
  而那東西,不能食,不能飲,不能搾取,為他製造歡愉。

  老鼠忙於鑽洞嘰嘰喳喳地挖爛陳舊的腐木,已經不屬於任何可探知之物的你又在哪裡呢。
  這裡明明沒有任何你要尋找的東西你卻仍是來到這裡。
  這裡明明沒有任何你可得到的東西你卻仍是來到這裡。





02.

  他總是不慌不忙地穿過行人的中間,穿過各種型態的道路,逕直地來到她面前。
  因為騷速劍很明白他走的路在哪、要尋找的人是誰,他既不繞道,也不曾迷失道路,他行走過的就是月光照耀過的地方,凡他走過的路,都要再走一遍。人在面對信仰時,也差不多是這個模樣。
  會說,「你是全體。」
  會說,「我是微不足道的浪花,我稍縱即逝,我前來見你,而不敢視你。」
  而初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信仰,只是他想見的女人而已。

  「等很久了嗎?」他問。
  初的裸足露在衣褶之外,坐在靠近庭院的廊道外緣,她微笑地凝視著騷速劍並搖了搖頭。初總是從低了一個位置的地方望著他。
  「不介意吧。」騷速劍又問。初同樣笑著搖頭表示不介意。
  騷速劍低下身子,以姆指腹擦去了初從鼻孔流出的血,初這才發現自己流了鼻血而紅了臉。騷速劍心想自己應該帶手帕或紙巾的,但他就是從沒記得帶手帕過。
  初的身體越來越糟糕了。
  他不清楚自己的兄弟大典太或江是怎麼想的,他也從沒搞清楚過她們家族的詛咒還是業障什麼鬼的實情,他只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可能就要親手把初埋進土裡,或者看其他人把她埋進去。
  他愛的女人帶著同樣的愛意望著他,初最近越來越少和他說話了,如果騷速劍要求,初應該會說些什麼,正因為如此騷速劍才什麼都沒講。
  他自顧自地坐在那女孩旁邊,讓她靠著自己,接著自己想到些什麼就說什麼。
  聽說肉體的需求如果萎縮,靈魂的決定權就會上升;減少肉體的滋養,人類的心眼就會打開。
  騷速劍不知道初的視野是不是真的更開闊了,他對此存疑,因為初的視覺顯然也惡化了。她開始看不見一些特定的顏色,初從沒說過她看不見的是什麼顏色,騷速劍有時甚至懷疑初看到的他只是一塊模糊的影子,而她只是從輪廓和身形認出他。如果她願意說,那騷速劍會將衣服布料換成她能看到的顏色。

  初的身子幾乎是空的。
  麝香、焦油或松香都無法填滿她。

  而初只是在那片空虛的胃腸中,露出歸巢般的笑靨。

  如果音箱塞滿雜物,那將毫無音樂可言,即使敲打,也不會得到回音。
  如果內臟塞滿酒食,那就只是個笨重的銅像,而要是挖乾腦或燒掉肝肺的多餘脂肪,人體就會像蘆笛那樣開了一個一個的洞,一點風的吹過,就能以皮囊當作樂器吹奏出美妙的旋律。
  初的胃腸裡空無一物,沒有任何一點渣滓。
  她是帶著詛咒出生的女人,天生與食糧無緣,無論如何挨餓,也得不到比甘藍菜湯更好的食物。
  初走路一向慢得可以,明明沒捧著任何東西,明明沒有任何東西,沒有執著,別無所求,卻總是走不到任何目的地。騷速劍捧著少女的臉蛋,她乾澀的皮膚就像黏土、水、和青草香的混合物,每個胚胎都會從母親的血液攝取滋養,就像每個獵取者都能從獵物的血肉中得到養分,初則感覺像是在受孕時就斷絕一切滋養似的,她沒見過麥田、山稜、果園盛開,無論騷速劍怎麼跟她訴說外面的事,無論初怎麼點頭致意,她卻總是像隔著一片皮囊的胎兒,初的眼睛在說:『沒有什麼外面的世界。我只能體驗我經歷過的界線。那道界線以外的,一定都只是幻覺。』
  在這種時候──騷速劍更不會閉嘴,他不再看著初的眼睛,繼續說外面他和大典太經歷過的一切。
  而當初發現騷速劍不願凝視她的眼睛時,她便會失落地垂下頭。




03.

  飢餓是最棒的。
  挨餓是美妙的。
  因為在用餐的時候就會發現,沒有什麼比人類對食物的愛更真實。

  好比──好比有竊賊闖入家門,踩過花園遍植的有刺灌木,莖上的刺足以傷及衣物、刺入皮肉。
  好比想要離家,門口守候的狗卻一躍而起,朝你吠叫,主人被困在帳棚裡,再也不能走去哪裡。
  在那少女獨處的孤寂城堡裡,他當起了守夜者與守墓人,少女明明還活著,卻感覺像死了一樣,他深知此處總有一天會化作墓地,這座城池,本就是為了埋葬她所打造的。
  陰森無聲的墓窖堆滿了臥房,騷速劍認為從中選一口棺材給自己也不會有什麼不自然。
  鳥在樹林間惡意地啼叫著,而若牠們閉嘴,又只會留下陰險的靜寂。他不知道哪個對初比較好。而初也早就習慣了。她的容顏不是來自子宮,她的脂肪,並非來自精液,她依偎在騷速劍身邊時,他都感覺到身邊的女人是某種生鏽的靈魂,她塵封的內在不曉得被鎖在棺材裡多久了,這女人明明還沒死,卻已經被放入了棺柩中。

  這時候該說什麼呢?
  他不該是這麼陰沉的人。
  他平常的講話方式對於有教養的人而言近乎無禮,因為他對下人講話也是這個態度,初和江則從不在意這類事,他更是沒來由地知道初喜歡聽他說話,便總得意洋洋地對這位深閨小姐說上一些有的沒的,從日明直至日落,他可以不重複話題地說個沒完。
  當他初次見到初的容顏,日晷便開始旋轉,若書本的墨浮於紙之上,他便失去了依恃。
  他想起了初次見到這女人的感覺。
  「妳,」騷速劍緩慢地開口:「妳為什麼……」




04.

  「妳為什麼誕生到世界上?」
  騷速劍聽到自己這麼說。
  「為什麼活著?沒有人期待妳誕生到這個世上。」
  他從來不這麼認為,卻仍是這麼說。

  「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會愛妳。」

  騷速劍是絕對不可能這麼說的。
  正因為如此,初才理解什麼似地,露出釋然、又有些困擾的表情。




05.

  被雲層覆蓋著,靜靜地像液體淌至邊緣吧。
  死吧。
  妳會死的吧。
  妳就這麼死去吧。
  他會用斧頭砍向牢房的牆柱,掀開屋瓦,毀壞屋樑,讓這世界成為妳的棺木,高山化作了一株麥穗,輕輕一吹,就被送入了深淵。

  那個地方啊。初。
  那裡沒有希望,沒有恐懼。
  沒有低吟,沒有哀鳴,沒有愛語。
  沒有山野,沒有田園,沒有一望無盡的大地。
  沒有愛,也沒有家。

  甚至得不到一句話語。

  稻穗、黑夜、溪流、寂靜。
  那些被人們喜歡的字詞開始喪失意義,它們會像垃圾一樣被吹掃,被掃入街道,消失到任何一個視覺再也無法追逐的角落。
  妳就跟那些東西一樣,不比它們更高貴,也不比之低賤。
  無我,無空,無存,無懼,沒有凝視,沒有擁抱。
  人在面對信仰時,總是這種死寂無法置入話語的模樣。

  而妳呢。騷速劍說。
  妳與什麼信仰都無關,妳只是我喜歡的女人。




06.

  初靜靜地聽著。
  她就像同時有光源和影子的女人,倚靠在他身上,深意融入醇酒,將整片平原燒成燎原之火,讓滿目火光直至天際。
  她的聲音。她的意志。究竟都消失到哪裡去了呢?
  像惡獸永不奪去的那個名,初很想再呼喚一次騷速劍的名字,胃裡那些濃稠的東西將化作流動的旋律,能讓人一邊拂過音符一面吐掉它,燒灼食道、蒸散血液、融化口腔,人體若成一片爛泥,那她也不需要吐了。
  「……
  她真的很想再呼喚一次騷速劍的名字。



  她什麼都沒說。






Fin.

  一個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架空,設定語焉不詳。
  初的聲帶徹底毀了但她沒跟騷速劍說。

  一ㄆ生日快樂雖然我遲到而且第一次寫騷速初如果寫壞不要打我,我不會負責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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