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3日 星期一

【狸央】這裡總有什麼



01.

  水溝對柏油說:我欠你的。
  都是我欠你的。
  盈滿而徜徉的黑色溝油,你的底部裝滿了黑油,帶著毒藥經過你的紋路而來到我這裡,一切都是欠你的。
  我這裡一定有什麼是你想要的。水溝說。
  柏油沉默著。
  打碎的水珠就像玻璃,你認為那些碎片感覺很好是嗎。
  你那像竊賊的手,奪走了一切可稱之為聲音的東西。

  這裡一定有什麼是你想要的。
  這裡一定有什麼是你想要的。

  「換作是我也會想殺了你。」





02.

  依央喜歡水聲,也喜歡流動的水。與其說是喜歡流動的液體,不如說是喜愛那些水珠滑過碰觸面後殘留下來的痕跡,冰晶一般的水痕滴滴結晶,盈滿了沙丘,探索著裸體的輪廓,像男人的手探入女人的廊道。
  她喜愛那些無傷大雅的侵略。
  滴滴、搭搭。
  依央喜歡雨後的天空。至少現在喜歡。即便她可能下一秒就對此毫無感覺至少她現在是喜愛著的。
  她千嬌百媚的神態在近侍刀的視野裡只像一隻在測試繩索極限的白貓,牠拉動著繩子的底端,只為了見它何時才會斷掉那最後一根纖維並支離破碎地死去。
  女人的手探入男人的衣衫內部,在他身上游移著,像是在尋找傷疤的凹陷處,同田貫正國已經習慣了她這樣做。
  即使兩人走在街道上、大庭廣眾之下,他也幾乎快習慣這女人下賤般的習性了。

  習慣會殺死人。
  好奇心會殺死貓。
  他也可以殺死依央。

  盈滿了血的海綿只要稍微觸碰便會潰堤,他思忖這下流的審神者比誰都還要清楚何時最適合將指腹壓下海綿。
  既沒有想過後果、也不在意後果。
  「主。」
  「怎麼了~嗯~?」她看起來像是在期待近恃的反應。
  「如果妳只是想要當眾性騷擾,根本沒必要帶我來現世。」
  「你都說了『當眾』吧。」依央的眼球滑至眼角,望著比她高一個頭的男人,「那當然得要是這種場合才好呀。」
  「……
  他決定放棄跟這個女人溝通。





03.

  柔軟的皮膚包裹著軟綿綿的脂肪。
  骨骼下方流淌過萬般支流的血脈。
  依央在大街上、在本丸內豪不顧忌眾人目光將身子埋入同田貫正國的胸膛內時,與其說是索求男人的擁抱,毋寧說是在展示她自己。

  依央在雨後的那個下午,那個以光輝裂開縫隙的天空下,在他面前轉圈展示著她新買的和服。
  即使不在乎花圃土壤的人,只要碰觸到,也會感受到植物在土中爬行的騷動、能夠感覺到蟲子爬行於外殼上的觸角滑過的麻痺感。
  即使不理解人體的溫度,只要那女人碰觸他,他便知曉內臟的脈動與金屬黏附著脂肪的黏附感。
  過沒多久就會生鏽的。
  「這件和服是朋友陪我一起挑的喔。想說第一次穿要給你看看。」依央瞇起眼晴。
  騙人。同田貫正國心想。
  前幾天他分明聽說她已經在本丸試穿給某幾個短刀看過了。
  依央總是在無關緊要的地方騙人。同田貫正國習慣的同時也意識到:這女人總有一天會在真正該撒謊的時候說真話。
  「怎麼樣?」她窺探著他的反應。「好看嗎?」
  「我不具備審視人類服飾的眼光。」
  「所以我才給你看呀。」依央輕聲竊笑。
  「……
  ──妳並不適合這樣笑。男人沒有說出口。因為他也說不上來這女人適合怎麼樣的笑容。

  她虛構著紙門後方的怪物好比她虛構著衣物下層的肉脂,無論她的近侍刀多少次用眼神示意「妳到底他媽的想幹嘛」她都置若罔聞。
  他人的質詢、疑問、責難對依央都是不必要的,至少在依央人生的這個時期,她在乎自己的想法甚至大過她自身的價值。
  她又向前快步走了幾步,一副要將他拋下的樣子。過沒幾分鐘,又回過頭看他有沒有跟上。同田貫正國始終踏著自己的步伐,不因那個女人而改變步調,他只要確保審神者始終都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即可──凡是他出鞘的範圍內,都是他的領地。

  依央迴過身體背對他時的姿態就像拒絕一切的訊號。
  偶爾她又側著小巧的頭顱,回頭凝視著他。
  她什麼也沒有說,刀卻能聽到。金屬對礦物的味道相當熟悉。


  依央的眼神像是在說:「這裡總有什麼是你想要的。」





Fin.

  依蘋家的狸央。
  永遠的小惡魔依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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