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31日 星期四

【FGO/道滿GD】騙人的獸(リンぐだ)

00.

  把空杯喝成一座荒島,將酒吐成故土的夜色,他從自己的足跡走去,走到很遙遠遙遠的地方,他就像被世代遺忘的那條動物,堆著色調顛倒的笑意,沒有一個人看見他。他似乎是從那道門離開的,但彷彿沒有人發現。是從哪道門離開的呢?直到來世,有人這麼耳語:那個道摩法師呢?
  那個道摩法師嗎?
  那個人的眼睛,並不屬於活著的人吶。
  有著銅幣扔入了沼澤一般的神采。
  把穀物入了秋的田園遮成墳場陰影一樣的眼神。
  將極樂彼世暗成一個投影。
  ──那不屬於活著的人吶。

  

01.

  做了個很噁心的夢。
  夢到了什麼已經記不起來,但記得夢裡的蘆屋道滿幾乎是流乾了淚、嘔盡了血。
  他對何種事物感到悲傷、對何種存在感到憤怒,她已經不復記憶。
  他熱衷掠奪他人的夢想,是因為自己的夢想曾被人奪走嗎?
  他沉迷踐踏他人的意志,是因為自己的意志曾遭人蔽棄嗎?

  彷彿生不容貌的粗糙腸胃。
  彷彿生非來物的寂寞裸獸。
  藤丸立香醒來後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但不可思議地,對於這個人,藤丸立香絲毫沒有感到同情的感覺。




02.

  她總是在重壓中醒來。
  蘆屋道滿就壓在她的身上睡著。110KG啊。藤丸立香看著頭頂上的一片慘白天花板心想,多大的人了還這樣壓著她睡,她開始懷念被童謠、傑克擁著入睡的時光了。
  「好重……」
  也不知蘆屋道滿是真睡還是假睡,他絲毫沒有放開自己的意思,自從藤丸立香允許他與自己同床共枕之後,她時常都是渾身瘀青的醒來,特別是當蘆屋道滿把她當抱枕緊緊摟住自己睡的時候。他對自己的體重究竟有沒自覺?有時候他玩得投入,那雙擅於奪取他人夢想的雙手,那對啃著神筋骨的指甲,總將她的肌膚割成樂譜般的傷痕,明明只是睡個覺,卻滿身是傷。藤丸立香頭疼得要死。 
  「好痛……」她說。 

  當然如果她願意帶著禮裝入睡,毫無疑問能迴避這種程度的傷害,但藤丸立香知道,對於蘆屋道滿(或者說,リンボ)這種人而言,對他赤身裸體、裸身相待,遠比武裝自己還管用。
  因為這種人就是喜愛闖入他人閉鎖的門扉,大肆燒殺擄掠,他喜歡看人藏著自己,如藏住袋口裡的票根,他對他人不堪入目的內在既寬容又喜悅,愛死了那種藏在玻璃瓶的屍體。
  但倘若對他敞開大門,交之鑰匙,他連踏入家門都會猶豫。
  蘆屋道滿的本性讓他猶疑;リンボ則讓他闖入。
  他想看看她究竟設下何種陷阱、挖出何種深淵,因為他與他都喜歡深淵,喜歡捎人下地獄,也喜歡到地獄觀光。

  於是藤丸立香,也如她所展示的,不帶絲毫掩飾與欺瞞地對他敞開雙臂。

  她知道蘆屋道滿曾對此感到厭惡。
  因為她什麼也不做,就只是抱著他而已。
  讓他摟著自己、讓他碰觸自己、給予他對自己為所欲為的鑰匙,只要他願意,他想上了她或把她埋入土裡都行。
  他感到厭惡,她則感到漫長。





03.

  「您在流淚呢。」
  蘆屋道滿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在她耳邊這麼問她。「做了惡夢嗎?很可怕的夢嗎?」
  「……」
  美麗的獸在裸開的荒野低語:「吾主啊,夢到了什麼可怕的事了?如果您害怕的話,貧僧將那東西殺掉便是。」
  「我也想不起來了。」她搖了搖頭。「並不是讓人愉快的夢。」
  獸笑了。
  「就算是您,也有害怕的事嗎?」

  「就算是我,也有討厭的事啊。……リンボ,你能不能稍微放開我?身體快不行了,麻痺了……」藤丸立香說,視線終於能對焦到身邊的高大男人身上。「還有你能不能別再裸體睡覺了……你這樣我每天早上要和瑪修和其他從者解釋很麻煩的。」
  「啊,關於這點。」蘆屋道滿親切地回道,「貧僧就是想讓其他人看到。」
  「…………」

  上一句話聲剛落,他又翻過身子,輕撫著身下御主的臉蛋,他看著主子臉上的傷痕,露出陶醉的神情。
  「啊,每天這麼一看,貧僧真是無法自制了,您的嘴唇、您的眼眸,都令人如此心神蓄亂,耀眼到令人啞盲,美麗到令人心碎,嗯嗯嗯嗯嗯嗯嗯~神明離去,星辰也落盡,就是用金烏玉兎集所有的字數來描繪,都無法描述出您千分之一的美麗呢。」
  她都快會背了。
  「貧僧將一切獻給您。」
  「將貧僧的生命、貧僧以外的生命,都獻給您一人。」
  此世間全數之惡……就是那個傳說中盈滿罪惡的黑聖杯,都沒有這個獸這麼噁心吧。藤丸立香心想。

  當偉大超越到一個限度,人類對偉大已感到茫然。
  反之也是同樣的。
  他的低語,曾使成千上萬的農畜陷落到比墳更深的地帶,因為對他說,人不能稱之為靈魂吧,對他來說,太陽是冷的,天地日月也是冷的,比入冬的海水碎冰還要冷,一街嘈雜一夜燈影,平安時代,百鬼夜行,在那個夜晚裡放出來的,在他眼中真的是鬼嗎?
  他當年守護的、迫害的,真的是人嗎?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他讓滿目火光遼闊至天際,舉向神明的火把,處處柴火通燃,將每個人的內在都烤得很暖。
  直到人人都不再是生肉,他才終於笑了出來。

  老是遙想著當時要是如何如何、結局就有能有如何的不同,又有什麼意義呢?她和迦勒底不斷穿越到過去或者不存在的時空,也未曾假想過「如果」,無意深究過去,畢竟人理沒有所謂如果,要是深思這些事,她早已發瘋。這般轉捩點如此思想下去,也不過是讓自己煩心罷了。無論是被裸獸擁抱,或者赤身與獸融合在一起,又有何妨呢?藤丸立香做了後就不會後悔,選擇後便不會折返,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人,擠壓著她的,也不是蘆屋道滿,而是一團不知為何貌、也不在乎自己為何物的可悲野獸。她要把「這個東西」稱為「蘆屋道滿」,怕是羞辱了泛人類史曾確實存在過的那個影子,即使如此,「這個東西」依舊以蘆屋道滿自居。但也就由著他去了。獸在寂寞中並非全然地沉默,若他選擇沉默,也沒有怨靈的那些事了,他似乎在追趕著什麼,又或者是在被什麼追趕,逃到天涯海角、海枯石爛,她大概都不會明白,她要思考的事太多了,其他從者曾這麼對她說,蘆屋道滿不值得她深思太多,但她又想,安倍晴明的話或許就知道吧。但若不知道那是什麼,就連提問的「假想」也無從問起,她無法想像,也不願想像,蘆屋道滿在夢裡對她哭訴、對他自己哭訴的一切都只是過往雲煙,探詢的路在踏出腳步前就已經斷絕,終結這一切的不是別人,正是リンボ自己。這並非意味著他不願讓他人碰觸他的傷心過去,リンボ反倒將此當作笑話到處說給人聽,甚至拿這事來羞辱蘆屋道滿自己,每當藤丸立香在特異點稱讚過他什麼,他總高談闊論「晴明的話一定做得比他更好」,他帶著笑說眼神卻沒有笑意,他滿嘴謊言但只有這句是真的,他不拒絕別人的謾罵,也不接受他人的餽贈,對於人們所珍視、珍惜的東西,他都能一笑置之。對於口中嘔出的寄生蟲,若是被那蠕動嚇壞了心神,大可大哭一場,但藤丸立香知道自己不能哭了一場就了事,而這也不是什麼能放聲大笑的事,便盆上方有蠅蟲,嗡嗡嗡嗡嗡地在她眼球前環繞,蘆屋道滿的笑容就置在那嗡嗡蟲鳴身後,嗡嗡嗡嗡嗡嗡嗡地好不嫌煩,在重生的日子裡人都會死得更快,她要是真的跟這個無可救藥的人下了地獄,或許還能因此活了過來,蘆屋道滿的眼眸未曾轉動,她卻不覺得他有在注視著她,畢竟就連現在「過去」也在不斷地過去了,他每說一字甜蜜的語,惡毒的句子就越是靠前,他對一切事物明明都已經厭倦了,卻又對一切事物表現得如此欣喜。若狂。若狂。
  這個人真的是────

  「大騙子。」





04.

  夢裡的蘆屋道滿是流乾了淚、嘔盡了血。
  她也替他流盡了眼淚,卻一點也不同情他。
  對騙子心生愧疚會下地獄的吧,但若是下地獄,可就真的擺脫不了這個人了。
  藤丸立香可不認識比他更熟悉地獄的傢伙了。掌管地府的主人也不過是地主,而他是活在那片大地中的每一道視線、潛存在每一道地獄住民的俯仰生息中,她若是要在瞎了的大地上行走,得找個讓萬物都不願目視他的人陪伴。

  「您這樣說貧僧可難受了,竟然說貧僧騙子什麼的……」
  她趴在枕邊看著他抽泣,「難道有錯嗎?」
  他停止假哭,「是沒錯。」
  「要一起吃早餐嗎?」
  「嗯嗯嗯嗯嗯~這是當然,貧僧願陪您到地獄的盡頭……哪怕是食堂。」
  「放心吧,我想清少納言今天應該不在那裡。」今天第一次,立香終於噗嗤一笑。
  對於她發自內心的笑靨,獸看在眼裡卻是毫無感覺。
  她知道他對於他人的喜悅毫無感受,毫無體悟。
  藤丸立香趴在她飼養的野獸身上,心想著要不乾脆再睡回去罷了,但若是再做一樣的夢她可吃不消,淚和愛相同,流乾了就沒了,而リンボ編織出的謊言可是沒有盡頭的。

  「嗯……該怎麼辦才好呢──」 她很猶豫。

  日復一日、日復一日,她跟騙人的野獸就這樣睡過了千年。





Fin.

  FGO目前最喜歡的一對GD的CP。祝大家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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